【全职/喻黄】克己奉公（喰种paro）
章四 喻文州
卢瀚文回到住处的时候已近黎明，一丝金红色的细线游移在鱼肚白色的天空之下，几欲冲破禁锢。
蓝雨公寓看似复古实则现代化设施齐备，看似厚重的木质门中安装的是先进的识别系统。厚重的门扉无人自启，发出以假乱真的“吱呀”声。
扑鼻而来的是香醇的气味——喰种钟爱的咖啡。
喻文州一如既往起得很早，此刻正在细细地研磨咖啡豆。虽然用机器更有效率，但他还是偏爱这种纯手工作业。
这味道自然不是从咖啡末里发出的，卢瀚文的鼻赫相当灵，这种带着点奶香味儿的咖啡他捂着鼻子都能闻出来。
“首领早上好！”
“早上好。”
喻文州手里的动作不停，卢瀚文眼尖得很，一下子盯住喻文州右手边的杯子不肯收回视线，眼里一亮一亮的。
喻文州看了卢瀚文一眼，有些好笑地把咖啡杯推到卢瀚文面前，“今天辛苦了，就当是奖励好了。”
“不辛苦不辛苦！谢谢首领！”
他像人类孩子喝牛奶一样双手捧起咖啡杯，咕噜咕噜地喝完了。
卡布奇诺此般的香甜在咖啡中是少有的，卢瀚文就像孩子喜欢吃糖一样喜欢着这款饮品。但喻文州分明看到他消灭掉奶沫，喝到浓咖啡时更加满足的表情。他向往的，不只只是甜味，更多的是卡布奇诺奇妙的渐变。
他真正享受的，是变化。
真不知道像谁。
喻文州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继续研磨咖啡豆。
“首领，”卢瀚文闭上眼睛，倾听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声音，“有客人来了。”
喻文州熟稔的动作没有停滞，他只随口应道：“哦？”
卢瀚文睁开眼：“是叶修前辈，我说完这句话他就要按门铃了。”
“叮咚——”
喻文州放下手里的臼，绕过吧台，边走边说：“小卢的五感更敏锐了啊。”
“首领也这么觉得？我就说嘛！黄少还说是我想多了！”
经过卢瀚文的时候，喻文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回去休息吧，今天准假一天。”
“哦哦哦我就知道首领最好了！！！”
卢瀚文蹬蹬蹬地跑上了二楼，喻文州则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蓝雨公寓的大门。
“欢迎光临。”
“嗯？在冲咖啡？还是卡布奇诺……没想到话唠看上去像个小屁孩儿口味也这么孩子气啊。”
叶修毫不客气地坐在卢瀚文先前坐过的凳子上，看着空杯子有些出神。
“不是少天喝的，”喻文州反驳，“小卢喜欢。”
“这还差不多，给我也来一杯吧！”
喻文州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蓝雨可不是咖啡馆。”
叶修却挥挥手，“无所谓，都差不多。”
喻文州想了想，还是没想清叶修究竟是从哪儿得出“差不多”这个结论的。
“喝什么？”
叶修扫了眼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咖啡豆和器械，撇了撇嘴道：“不是速溶咖啡就行。”
看来兴欣的逼格真的不怎么样。
喻文州顿了一下，才回身从架子上取下一只最简单的滴滤壶，放置好器具开始冲泡。
偌大的客厅只在吧台一角点了盏昏黄的灯，从壶口流出的水柱折射灯光，像是化开的暗金色流纹岩落在咖啡末上一圈一圈地向外荡去。
热气裹挟着咖啡的香醇升腾而起，不加佐料的黑咖啡有着更加纯粹的气味——这是让喰种心境的味道。
“我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我，却没想到他们盯上了你俩。”
“加糖吗？”
喻文州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温和的、带笑的，仿佛与生俱来。
叶修抬头看着这个后辈，神情举止毫无破绽，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看不透喻文州了。
“……不加。”
于是也就顺势接了下去。
冒着热气的黑咖啡被推至叶修面前，他看了会儿液面，却发现自己的倒影被水汽遮得模糊不清，只好作罢。
叶修低头抿了口咖啡，姿势很是优雅。想想他用这样的姿势喝着廉价的速溶咖啡或者罐装咖啡，却意外的不觉违和。
喻文州又开始磨咖啡豆，通常枯燥乏味的工作在他富有节奏感的动作中竟也变得像一场演出。
晨光跨越大地与窗框的双重界线，斜斜地照亮了吧台的一隅，喻文州伸手按掉了那盏老旧的灯。
“是刘皓吗？”
比起通常的问句声调要更平一些。
“……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们的商谈时间、地点并未对中下层公开，蓝雨这边更是只有我和少天知道。这么看来，泄密的只能是你们那边的主力。那些新人一个个都是不懂背叛为何物的人，那么只可能是卧底所为。”
“会做这种事的，除了嘉世，不作他想。但以你苛刻的眼光，没有过人之处的喰种是不可能成为主力的，嘉世雇佣的普通打手和普通的嘉世成员可以排除，同时嘉世深知你的……可以说是人格魅力吧，不可能将有潜力的新人安插到你身边。而且据我推测，嘉世并没有告诉中下层你离开的真相，对吗？”
叶修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范围直接缩小到了嘉世主力，和你同一战线的苏沐橙就不用说了，其余的成员对你的态度是敌对，却不完全相同。大多数对你持着敬畏的态度，畏惧，是由尊敬产生的畏惧，他们自然无法担当此任。而纯粹的厌恶者，据我所知，只有刘皓。”
叶修补充：“还有孙翔。”
喻文州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看着叶修，虽然他对叶修的厌恶是不假，可要他当卧底……
“呵呵。”最后蓝雨的首领以这博大精深的字眼做结。
“你说的差不多了，”叶修喝了口咖啡，“只是有一点你错了。”
“卧底这事儿恐怕不是嘉世指使的，只是刘皓个人的行为而已。”
喻文州却不很在意这些——
“你早就知道。”
后辈、下属、同伴，在这多重关系下，叶修对嘉世主力队的每个成员都无以复加的熟悉，甚至只凭对方战斗的习惯便能认出其真实身份。刘皓，也不例外。
叶修再次看向喻文州，所见与之前完全不同。
平日的微笑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冷漠与冰冷——仿佛面具碎裂，从脸上一块块脱落。
这似乎是叶修第一次看到喻文州露出这种表情，有点儿新鲜，他玩味地说：“索科萨尔，你生气了。”
喻文州居高临下地看着sss级的最强喰种叶修，他无畏无惧。
他们都沉默着，明明日光渐浓，室温却骤降至冰点。
“文州文州看我今天可是早起来了！但是！我一点都不高兴！本少竟然是被饿醒的！简直不能忍！昨天太困了简直分分钟入睡才一波就累成这样绝对是缺乏锻炼了，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觉得太有道理了……等等叶不羞你怎么在这儿？！文州冲咖啡手艺好也不是让你随便蹭的我告诉你……”
然后这段又长又没有意义的话偶然地成了锋利的冰锥，破开坚冰。
“没什么吃的了，冰箱里只剩冷冻的心脏。”
喻文州重新带上微笑，比“恰如其分”要更亲昵一些。
“唔……冷冻的啊……”黄少天皱了皱眉头，“唉，将就将就好了。对了咖啡要三勺糖！”
待黄少天穿过客厅走进餐厅，喻文州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生气的，是喻文州。”
沉默。
当叶修张口正要说什么时，黄少天已经从餐厅回来了，左手握着肉块，右手端着盘子。
“文州你看除了心脏还发现了一截胳膊！文州你吃过了吗？一起？叶不修就别想了，没你的份！”
“呵，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叶修起身向那扇木质大门走去，经过黄少天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抱歉。”
黄少天愣了一下，之后迅速转身。他看到自动的木质大门缓缓合上，初燃的火星在越变越窄的门缝中渐行渐远，只留下未散的青烟，黯然弥漫。
“然后叶不要脸竟然道歉了！‘叶修很有礼貌’这种事真是太玄幻了！今天太阳又不是打西边出来的，难不成会从南边落下去？”
黄少天用犬牙撕咬下一块肉，里面还带着冰渣子，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是吗？”喻文州食用的小臂经过解冻，口感比冰冻心脏好一些，却不可避免得有些腐臭味。他精准地沿着静脉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浓稠的黑红色血液顺着不平的肌理流经纯白色的盘子，浅浅地铺了一层。“我倒觉得挺像他会做的事呢。”
诶嘛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们继续进食，黄少天几乎不加咀嚼就吞掉了口粮，谁都不想品味难以下咽的东西。喻文州等到血液几乎不再外流才首次割下肉块。
喻文州左手拿刀右手持叉，坐直了身体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半掩着带笑的眸子，阳光刚好照到他的衣领，白衬衫隐隐有些透明。
这场景真是太养眼了，黄少天完全不介意再多看一会儿。
喻文州对黄少天毫不遮掩的视线习以为常，对此没什么表示，倒是冷不丁来了一句：“叶神太累了。”
像是在继续先前的话题。
“就是，嘉世做的太绝了，被原来的同伴背叛他一定很不好受。”
喻文州没告诉他这件事不是嘉世指使的。嘉世和兴欣起码还有着利益冲突，虽然有些无情，但想要瓦解兴欣还是情有可原的。但这次的卧底行动完全是刘皓个人所为，象征着叶修作为前辈所作的一切似乎都被他曲解，难免令人唏嘘不已。而黄少天，大概会对此更加愤怒吧。
“首领，文州，”黄少天突然附上喻文州拿刀的手，“你不会这样的，我保证。”
他的双眉似皱非皱，他的双唇将抿未抿，他的双眼亮的惊人。
他银色的耳钉反射着光线，匆匆晃了喻文州一眼。
“嗯，我知道。”
喻文州说着放下手中的餐具，撑住桌子身子前倾，他偏头轻吻那枚和自己成对的耳饰，凉凉的很舒服。
“文州……”
黄少天斜了斜脑袋贴住喻文州的脸颊，头发钻劲衣领里弄得喻文州有点痒痒。
这各种意义上都令人痒痒的肢体接触并没有持续太久，最后喻文州恶作剧般舔了口黄少天的嘴角，笑盈盈地说：“沾到血了。”
黄少天无聊地搓着手机，盯屏幕盯累了就极目远眺，绿树蓝天之后隐隐可见几处摩天楼的高顶，再远处又是无边无际的天空。
这栋别墅位于蓝雨区的制高点，坐在二楼阳台上足以俯视蓝雨全境。高处的风不再讲述城市里或悲或喜的故事，更多的时候只唱着海的歌谣吹来无限沉静。
这里实在是繁华的蓝雨区不可多得的僻静之地。
“不好意思，多花了点时间。”
黄少天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过了身，“到底是什么惊喜啊？新口味的咖啡？还是什么好吃的？文州你都准备这么久的话一定……这什么东西？血？”
喻文州手里端着两杯暗红色的液体，任谁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血液。但黄少天很快就否定了，他知道喻文州其实不喜欢鲜血。
等他的身子走出房间的阴影暴露在盛夏的阳光时，黄少天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那的确不是血，透明度不一样。
杯中的液体是澄清的，连杯底冰块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喻文州将十七八公分的玻璃杯放在黄少天面前，阳光在桌上投下一片水光泠泠的红影。
“这算是那次行动的成果之一吧……那时的尸体大多数都送到技术部了。”
黄少天很快就明白了他说的是年初被伏击的事，一不留神竟已经过了半年。
“实验中意外发现了一种Rc染色剂能使Rc细胞变性，经处理的Rc细胞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喻文州将自己的饮料也放置好，坐在了黄少天对面。
“不过只对失活的Rc细胞有效就是了，对活细胞完全无害。”喻文州接着道，“有失望不能当生化武器的，也有庆幸又多了一款饮料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说这是……”
Rc提取液。
黄少天心情复杂地欲言又止，喻文州了然于心地点点头。
喻文州虽然不喜欢人血，但对共喰这种事的态度一直都比较微妙。
黄少天在很久以前尝过一点，他打赌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难吃的东西了，人类的食物都比那东西好吃百倍！黄少天一直相信要成为赫者除了强大的实力外还得有一条迟钝的舌头！
看着黄少天拧成一团的脸，喻文州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点了下他的眉心：“以前叫你加练都没见你有过这种表情，先尝一口吧。”
“据说这个味道很像酒。”
这么一说黄少天倒有些感兴趣了，他一直对人类影视、文学作品中平凡出现的“酒”很感兴趣，但喰种是无法摄入酒精的。
“而且……”喻文州神秘一笑，“经处理的Rc细胞遇到活性细胞会有发生有趣的现象。”
他吸了下吸管，暗红色的液体笔直地窜了上去，流入了口腔。喻文州故意舔了舔唇：“味道的确很特别。”
黄少天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刚才，他好像在一片暗红中瞥见了一抹惊艳的蓝，然而稍纵即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少天？”
黄少天突然回过神来，想也没想就吸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
聊着琐碎的小事，虽然通常都是黄少天说，喻文州听，然后吹着风看云朵，这样的午后真是悠闲过头了。
“总觉得最近很闲啊……”
“可能是前段时间太忙了，”喻文州说，“现在兴欣逐步走上正轨，没什么要我们出面帮忙的事了。”
双方最开始设想的互利互惠成为现实，蓝雨和嘉世的往来则基本断绝了。然而和嘉世不相往来的却不仅仅是蓝雨，许多势力都察觉到了嘉世的不安定，变得谨慎起来。
到头来蓝雨成为最先察觉风向有变，最先做出对策的组织，虽然这期间兴欣给惹了不少麻烦，但总归还是利大于弊。
“即使叶不修那家伙没拿出对等的筹码，你也会帮他的不是吗？”
“还真是瞒不过你，”喻文州搅动了一下杯子里的冰块，“不过那样也只有‘我’会帮他了。”
“是我们。”黄少天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补充。
“我们也只能以喻文州和黄少天的身份去帮他，而不能让整个蓝雨淌这趟浑水。我们两个就是卖了个人情，不比这多也不比这少。”
“喻文州你这个人真是……真是……”黄少天犹豫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词，只能取个意思相近的代替:“太理智了。”
“少天是想说冷血吧。”喻文州说完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
黄少天却摇了摇头，“不，不是，不太一样。”
“如果就我们两个帮前辈，那也顶多是加两个s级以上的战力而已，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喻文州单手撑起杯子，轻轻晃动着透明容器中鲜红的液体，“叶神是个明白人，他真正需求的是蓝雨组织在资货流通方面的援助……至于战力……不说那几个大有前途的新人，就他一个人都很难对付了，”杯里的冰块“嘎达”一声错开了位置，转瞬又找到了新的平衡，“最初斗神还不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当时面对利益平等的要求，他显得很镇定，毕竟底牌都凑齐了。”黄少天搓了把稍长的刘海，“虽然我觉得就算什么都没有他也还会是那副欠扁的表情。”
“没错，”喻文州肯定了黄少天的推测，“而且这样，也给了我将蓝雨扯进去的借口，只有我们两个的话，聊胜于无。”
“借口？”黄少天抓住了关键词。
“只是个比喻而已。”喻文州却笑着说这不是重点。
“你想的比我多，”黄少天耸肩，“心脏的世界我不懂。”
喻文州不语，良久才说:“我懂就行了。”
一个人力不能及的事，有另一个人能够弥补，就不会成为特地讨论的命题。
因为所有知其名者都知道，剑与诅咒永不分离。
“算了算了，反正一切都是为了蓝雨，干杯！”
黄少天向前伸出杯子，突然发现插在里面的吸管太煞风景，于是嗖地把它抽掉。
看到这一幕喻文州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不急不缓地取出吸管，举起了玻璃杯。
“为了蓝雨，干杯。”
血红的液面与嘴唇接触的一瞬间骤变，清澈的蓝色从接点向下扩散，像是血溶于水的逆过程，顷刻间渗出一汪夏至的苍穹。
天空属于蓝雨。
---------------------------------正文完-------------------------------
之后还有一篇番外，时间线在这个故事的很久很久前……
手抖删掉了之前写的章四，重写之后有些细节变化。
感谢柒柒GN的点文让我能果断地下笔，虽然自己也很想尝试吃货paro，但没有这个契机的话身为拖延症患者真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_=
以后（可能）会写作为这个故事背景的兴欣崛起、霸图CCG众的执勤日常（误）还有没什么思路的烟雨酒馆等等等等。
至于新年贺文……且容我再改改【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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